(ㄧ)爭吵

窗外傳來一陣人聲嘈雜,甚至有男生粗魯的叫罵,她好奇的稍微打開窗戶一望,立刻跳起身來奪門而出,大喊:「你們在做什麼?」
小Q被兩個彪形大漢反手壓著,全身趴在地上,右邊臉蹭磨著地,左邊臉上也都沾滿土灰,屁股不時被伸出的腳踹了兩下,想用力掙扎卻爬不起來.看見婦人出來,小Q喊了一聲:「媽,我沒有」
婦人快步走向那兩位大漢,用手推了兩下,斥喝他們把手放開.礙於她平日在地方的為人正直不阿,且樂於助人,只好有點不甘願地慢慢放開壓著小Q的手,其中一人說:「你兒子偷了老闆家的東西,你說該怎麼辦?!」
這時一陣沈默,婦人只是睜大眼睛看著大漢,眼睛微閉的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,再看看小Q,他爬起身,拍拍衣褲,用袖口擦去臉上的灰塵,轉向媽媽,指著大漢握著的手說:「他們從我的口袋裡找到一顆金鈕扣,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來的,但絕對不是我偷的,我…」
媽媽舉起張開的右手掌,示意小Q不要再說下去.
「我的兒子不會偷東西,這件事情有點蹊蹺,我看我們到里長家裡談,請他主持公道」
眾人也想不出該如何是好,於是跟著婦人的腳步,來到里長家裡.
#印度金鈕扣
(二)里長

「大嬸,我剛才已經聽他們說了,小Q我也是從小就看他長大,這孩子既乖巧又懂事,我也相信他應該不會做出不合理的事情」里長畢竟年紀大,懂得如何說話,不說小Q偷東西.「不過這東西是從小Q的口袋中取出來的倒也是不爭的事實,我們先聽聽看小Q怎麼說」
里長拿出大漢交給他的東西,放在小Q面前,請他回想一下,有沒有什麼印象?「把你記得的都說出來聽聽」
「我今天和往常一樣,八點半就去老闆家的工廠工作,今天因為要搬的東西比平常多出快一倍,我想一定要趕緊處理完才趕得上出貨,於是就一直工作,終於在十一點半貨車來之前搬完.看著車子離開之後,我坐在貨堆上休息一下,可能是太累,我就睡著了.結果一醒來就被他們押走了」小Q一面搔著頭一面回想.
「你說說看,為什麼要押著他?」里長轉向大漢的其中一位說道.
「我們幾個原本在其他地方工作,快中午時分回到廠內,看見小Q在那邊睡覺,原本只是好玩去踢他兩下,順便叫他起來吃飯,結果他踢到一個硬硬的東西,從口袋拿出仔細一看,是這顆金鈕扣,每個人都有看到」大漢轉向旁邊的幾個人再次說道:「你們都有看到,對不對?」
所有人都點頭,指著小Q說是從他的口袋中拿出來的沒錯.
里長這時陷入沈思,小Q媽媽剛想要說話,被里長搶了話頭:「看起來可能有什麼地方我們還沒有搞清楚,這樣我也沒有辦法做主,我們去找老闆吧.」
#白花草
(三)老闆

聽了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,老闆低著頭陷入了沈思,眾人也都屏息等待老闆的決定.幾分鐘過去,老闆終於開口.
「沒有人看見小Q拿了這樣東西,所以也不能說是他偷的,但是東西不會自己跑到他的口袋也是事實.我想先這樣吧,小Q你就先休息幾天,等之後多一點時間查明真相,如果還你的清白,你再回來工廠工作,如何?」
還沒等小Q回答,媽媽先說話了:「老闆,我家小Q是怎樣的人我最清楚,雖然我們家境貧困,但是粗茶淡飯我們已經習慣了,也不會對不是自己的財物起非分之想,更何況是金子.你現在這樣的處置等於是懷疑他偷了東西,這我不能接受!」
小Q也補上一句:「我只是累了在那邊休息一下,沒想到竟然睡著,真的不是我拿的!」
老闆看看眾人的臉上,似乎還有未消的怒氣,再看看他們母子倆,捻了捻鬍鬚說到:「小Q啊,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,不過你還是先休息幾天吧!」
眾人見到老闆這樣說,彷彿加熱的火把被抽走了,吁的舒了一口氣.
「等一下!」屋裡傳來一聲喊叫,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聲音的來處.
#野牡丹
(四)大小姐

沒多久,老闆的大女兒從門後走出來.自從一群人吵吵鬧鬧的進了大門之後,她就一直躲在門後聽,關注著事情的發展.
「爸!」她的聲音有點卡在喉嚨,嚥了口氣之後又繼續說道:「爸,你聽我說.那個…那個…」看著這麼多人在場,臉上不禁泛起紅暈,大吸了一口氣之後繼續說道:「那顆金鈕扣是我放在小Q的口袋裡的!」
似乎空氣隨著句號凍結了一樣,全場鴉雀無聲.
明白了來龍去脈的老闆,先支開了眾人,要他們回去工作,再轉頭看著低頭默默不語的女兒.他知道女兒喜歡小Q已經很久了,只是小Q還年輕,家裡經濟狀況不好,雖然這年輕人肯學,能力也不錯,但總是需要一點時間磨練.
「大嫂,小Q,現在事情總算真相大白了,是小女造成的,剛才眾人對你們的不禮貌,老夫代他們向你們謝過,請你們不要計較.小Q,你可以繼續上班,沒有問題」
小Q沒有回答,他的一雙眼睛從剛剛開始,就一直盯著大小姐看.聽到她說的話之後,兩隻手緊握拳頭,深吸的一口氣繃緊了整張臉.
小Q媽媽見事情得到解決,想說剛才老闆的處置也不算過分,就說:「事情釐清就好,誤會一場,至少證明小Q是清白的.小Q,我們走,回家吧!」
已經踏出門的媽媽聽到背後傳來一聲「老闆,我要離職」,轉頭一看,剛才滿臉怒氣的小Q已經放鬆了緊握著的拳頭,語氣和緩的面對著老闆.
#紫茉莉
(五)決定

「為什麼?是我把它放進你的口袋的呀,我想說你工作那麼辛苦,家境也不好,幫你加點工資也是應該的,爸你說對不對?」急得邊說邊跳腳的大小姐,轉頭過去兩隻手拉著老闆:「對不對啊」
「謝謝妳的好意」
小Q從小看到大小姐出落的氣質,開朗的笑容,其實原本心裡也對大小姐有好感,只是家裡的條件配不上她,這份情愫也只能凍結在偶爾對她的凝望之間.
「我剛才想通了」小Q接著說:「我想出去闖一闖,年輕就是我最大的本錢,我不能一直待在這裡,未來應該還有很多可能,如果今天沒有嘗試看看,將來的我一定會後悔.」
「可是,我…」大小姐的話卡在咽喉,沒能說出口.
媽媽知道小Q的想法,轉頭看了他一眼,便往家裡走.
#圓葉母草
(六)遠行

拿著行李的小Q跟媽媽說她差不多要出發了.媽媽只是交待著一個人出門在外要自己小心,三餐要正常吃,不要讓自己太累,真的不行就回來,不要勉強自己….
「他真的像極了他的爸爸」婦人心想:「就是一副硬脾氣,自尊心極強,完全不能接受別人對自己的一點點鄙視或施捨.當初自己知道這一點,雖然明知未來的日子比較辛苦,卻什麼話也沒有說,只是默默地跟著他.還好兩人一起努力,生活也還過得去,何況生了小Q這麼懂事孝順的孩子,再也別無所求.大小姐如果也懂得,或許今天就是另一篇故事」
母子兩人對望了一會兒,沒有再多說話.媽媽給了小Q一個擁抱,眼角濕了只得用衣腳輕輕擦掉.
「我走了」小Q說.
婦人望向窗外的背影,而同時,還有手握著那只金鈕扣的另外一雙眼睛,也正淚眼潸潸的凝視著,漸行漸遠的別離.
(終)
#印度鞭藤